《红楼梦》中取名字是个学问。曹雪芹一贯草蛇灰线,埋伏很多线索和隐喻。名字成为必不可少的伏笔。本文将说一下柳湘莲,这个大老爷们为什么会有如此妩媚的“女儿”名字。
(第四十七回)那柳湘莲原是世家子弟,读书不成,父母早丧,素性爽侠,不拘细事,酷好耍枪舞剑,赌博吃酒,以至眠花卧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因他年纪又轻,生得又美,不知他身份的人,却误认作优伶一类。那赖大之子赖尚荣与他素习交好,故他今日请来作陪。
柳湘莲也是世家子弟,家道中落不爱读书,就成了京城有名的破落户,浪荡子弟。一身的纨绔本事,结交的非富即贵,却“不求闻达于诸侯”,只为快意人生,为人帮闲而不牟利,以至于被认为是“优伶”一类。
那么,柳湘莲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呢?首先,曹雪芹取名一定有意义。尤其柳湘莲这么重要的人物。
其次,柳家父母给儿子取名“湘莲”,也并非胡乱取。“湘莲”二字现在看偏女性,在古人取名却并不如此想法。
周敦颐在《爱莲说》中有:“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莲有高洁之意,“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恰是柳湘莲孤高性格的体现。他被取名“湘莲”,代表父母对他品德高洁的期望。
柳湘莲世家子弟,读书不行但吹拉弹唱、赌博吃酒等纨绔子弟的技艺无所不精,经常游走在权贵门下“帮闲”,被认作是“优伶”一类。曹雪芹给他取名“柳湘莲”,“柳”字本有浮浪之意。柳湘莲与那优伶蒋玉菡类似,凸显出破落世家子弟做权贵门下“走狗”的无奈现实。
题外话:柳湘莲之名最容易让人想起秦香莲。明清两代戏曲盛行,陈四美抛弃发妻秦香莲的故事街知巷闻。而柳湘莲冷面冷心辜负尤三姐一片痴情,与陈四美道不同,却殊途同归。湘莲之名预示尤三姐与柳湘莲之结局。
当然,柳湘莲之名与林黛玉的关系最大。
《红楼梦》中有两种命运,与两种花卉有关。分别是莲与杏。
得“杏”者,都侥幸,从娇杏、贾探春、李纨贾兰到薛宝钗(丫头文杏)等。
得“莲”者,都可怜,从甄英莲到林黛玉、秦可卿贾蓉、贾琏王熙凤平儿、尤二姐、蒋玉菡袭人、晴雯、柳湘莲尤三姐以及藕官等几个小戏子。
柳湘莲名中之“莲”,注定他与尤三姐悲剧结局。
甄英莲是家中独苗,甄家断子绝孙。
林黛玉是家中独苗,林家断子绝孙。
贾琏最想生儿子却不得,结局极可能断子绝孙。
贾蓉被丫头骂短命鬼,证明宁府一脉彻底断绝。
柳湘莲也是柳家独苗,他本有机会得贤妻尤三姐,却因偏见错失致尤三姐自刎而死。柳湘莲备受打击,得跛足道人引渡出家而去,柳家至此而绝。
曹雪芹在《红楼梦》中写兴亡落笔极狠,那些单传之家要么只剩女儿断绝,要么也终因生死而绝灭。都与“莲”相关。
柳湘莲“荷枯藕败”的结局,曹雪芹给他赐名“湘莲”时,已经注定。
“柳”为草木,“湘”为潇湘,“莲”为芙蓉。柳湘莲与林黛玉有颇多的关联,家族传承断绝是其一。
其二,柳湘莲与尤三姐的悲剧,也是宝黛姻缘的悲剧。就算尤三姐品行端庄,她私心倾慕柳湘莲也不被认可。
林黛玉说“尸身余气杨公幕,不可羁縻女丈夫”,何尝不是尤三姐勇于追求爱情之心?
尤三姐为情死,林黛玉何尝不也是为情而死?
尤三姐之淫在于她行为放浪,而不是真的不珍惜女儿身。然世人只看表象,认定她人尽可夫,让她耻情自尽。与秦可卿、金钏儿、晴雯、香菱之死并无二致,皆死于流言蜚语。
林黛玉与贾宝玉的感情,同样被王夫人认定为肆意勾引,她说“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预示宝黛姻缘最终也遭遇流言蜚语构陷。林黛玉之死,当与之有关。
柳湘莲的名字是一个强烈的悲剧符号。他与甄英莲前后呼应折射出的是与“莲”相关的所有人之悲剧结局,这是最关键的意义。
文|君笺雅侃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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