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晓
4月的上海，义工噜噜打开一个锈迹斑斑的大门，铁丝网包住的院落里，两只胖胖的橘猫在慵懒地踱步，三只伶俐的小白猫在架子上窜上窜下。看到有人来了，一只狸花猫伶俐地挤开吨位远比自己大的橘猫，把自己柔软的脖颈和身体蹭在铁丝网上。“它们是想让你抚摸，渴望和你亲近。”噜噜把手伸到狸花猫脖颈上，轻轻挠着它。
这是位于浦东郊区的一个动物救援中转站，隶属于一个名为“上海高架动物救援”的组织（以下称救援组织）。组织的核心成员只有2个人，但从2018年成立伊始，她们已经在高架桥上救助了1400多只猫和18只狗。
中转站的明星，橘猫“一哥”。刘晓 摄
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高架上？
早在2017年，就有媒体关注过高架猫现象，当时上海高架保洁公司管理人员说过，每天都会在高架道路上发现死猫，5~7月和冬季两个时间段死猫较多，最多的一天能发现十几只。
噜噜为记者解答了这个问题：“第一种情况是底盘猫，春夏之交是猫的繁育期，小猫较多，冬天天气寒冷，流浪猫妈妈会把小猫藏在车的底盘，这是它能找到的最温暖隐蔽的地方。汽车上高架之后速度较快，小猫抓不住就掉出来了。”
“第二种情况是被原主人遗弃在高架上，比如说我们家现在就养着一只边牧，当志愿者在高架上发现它时，它患有严重的皮肤病。我们把它送到医院，前前后后花了1万多才治好。”
“第三种情况原因不明。”采访中一贯乐观温和的噜噜咬重了“原因不明”几个字：“我们救治过被烫得皮开肉绽的小猫，双掌被洞穿的小猫，还有怀着孕下肢瘫痪的母猫，没有直接证据的话，我们不愿意用恶意揣测原因。”
路政局工作人员救援高架猫。高架救援组织供图
一只高架动物的救援过程
一只小猫从急速行驶的车上掉落，后面的车一个急刹，幸而没出什么危险。小猫瑟缩在桥上，不知道往哪里去，这时一辆警车缓缓停留在它的面前。
“上海高架动物救援”目前是上海唯一一家官方认证的动物救援组织，2018年创立伊始，创始人陈洁就倡议政府相关部门参与。上海市路政局和交警部门的加入，让更多的高架猫获救，也消除了因为高架猫导致的很多交通安全隐患。
一只高架动物的救援过程通常是这样的：网友在高架看到一只动物，拨打12345转0，告诉接线员高架编号，动物种类和花色，然后12345会转到相关负责的路政；路政根据编号去寻找这只动物，找到后告知救援组织；组织随后将小动物送去合作的医院进行治疗，伤情稳定后，暂时先将小动物放在志愿者家庭进行中转和人的接触习惯培养；最后找领养。
记者加入高架猫义工群的一周时间里，噜噜和另一名组织成员肥蛋壳已经马不停蹄地救助了30多只猫狗。
小猫936，救援下来时发现只有一只眼睛，后被领养。高架救援组织供图
它们会到哪里去？
猫一批一批地获救，要找到合适的领养人却不是那么容易。据噜噜介绍，现在中转站里有60多只猫，医院里还有20多只刚救下来的猫正在治疗。
“领养人倾向于性格好、亲近人、身体健全的猫，很少有人愿意领养身体残缺、性格孤僻的猫。”噜噜苦笑：“可是我们在高架救下来的很少有不受伤的猫呀。还有那些被人抛弃的、受过折磨的，也都有或多或少的心理疾病。”
“像这些残疾的，我也不强求，有人领养当然好，没有的话我们就一直把它们养在这里，总要给它们一个家。”噜噜抚摸着一只失去眼睛的猫“小警长”，目光温柔。
另一名义工肥蛋壳介绍，高架猫获救后，通常有三个去处。“一是找到合适的收养家庭，这也是我们最希望看到的；二是中转家庭内部消化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很多中转家庭家里都有三四只猫咪，已经不堪重负；三是留在中转站，很多老弱病残的猫猫，中转站就是它们最后的家。”
近些年上海启动了“上海市文明养宠三年行动”，进行了流浪猫TNR（即诱捕、绝育、放归）试点，这是一种通过绝育手术取代安乐死的人道管理和减少流浪猫数量的方法。在这些活动的影响下，一部分社区打开了大门，允许救援组织将绝育、打过疫苗后的猫放归社区。
“这可帮了我们大忙了！”肥蛋壳说：“放归社区对很多猫来说是更好的归宿。”
中转站明星，白猫“麻将牌”。高架救援组织供图
“我们不只是救猫，也是救人”
这些救助下来的流浪动物的治疗、中转、领养等难题，有时候会让救援组织感到要穷途末路了。“治疗的话我们只能送到定点的四家宠物医院，他们跟我们有协议，比市面价格便宜很多。”噜噜给记者展示了一张从高架下来后，没有外伤的猫的住院单。
住院单显示，这只猫在十四天住院期间，加上驱虫和疫苗费用，一共花费1036元，这仅仅是一只猫的前期救助费用。
噜噜笑着说：“看天气预报，未来是一周阴雨天，普通人会说下雨天好烦啊，组织成员想的是——完了！高架上奶猫要来了！医院要没有床位了！医药费要爆掉了！我们每个月都在发愁下个月费用怎么办。”
比起那些已经成为网红的救助组织，高架动物救援受到的关注非常少，还经常受到网民的质疑。“有些宠物品牌会和我们合作，给我们捐赠一些猫粮，但是我们也不想太商业化，否则网上又有很多人攻击我们救猫是为了赚钱。”噜噜对记者说：“听到你要来采访，我们可激动了。
噜噜的同事肥蛋壳，从小怕猫，她在噜噜的带动下加入了救援组织，现在已经可以熟练地给猫剪指甲、清理耳朵了。“救助到现在，让你坚持下来的理由是什么？”面对记者的问题，她回答：“我害怕开车，我害怕看到高架上躺着的尸体，我想帮助TA们！”
“所有的动物救援组织都是救助小动物，而我们救援高架动物，还有另一个层面的需求——高架动物会危及行车人的安全，我们是救猫，也是救人。”噜噜总结了救援组织坚持到现在的信念：“救援高架动物，是一种对生命负责的态度。不仅是对动物，也是对我们人类。”
来源： 中国新闻社